【季杨杨x林磊儿】两艘驶离舰队的军舰

从树的任何方向我都接受天空。   
               ──多多《什么时候我知道铃声是绿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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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速打。善用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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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杨杨总是要躲避他爸的眼神，一个近乎陌生的男人来打量他或多或少让他不自在，偶尔想起来这个男的是他亲爹还有点心情复杂，这个男的是论起血缘关系比他舅都应该更亲近的爹。但区长每次看他的眼神里都好像写，这个从未受过磨难的拥有一张平整面皮的小男生是我儿子？不不不，他本应该比现在孤苦伶仃，他应该仍然这样被我一眼望穿但形容更崎岖更凄惨才对。他怎么会还有力气站在我的对立面，他就应该是一只濒死的小羊羔，等我修剪好他出生时即被放纵生长的绒毛，他就会是我的小羊。季杨杨把车开得飞快，脑子在头盔里无声呐喊，我才不是你的！

季杨杨开车开出一身汗，说不清是因为车速还是波及到赛车场的官威。他在淋浴室时就着水流抚摸自己，既没有天生残疾也没有后天不幸，他有一个完整健全的身体，与一切贴身的医疗器材都毫无瓜葛，甚至不带牙套。他是一个可以独立的人，季区长管理一切管理不了季杨杨。对，就是这样。他不是季胜利可以当作战利品在睡前跟刘静得意谈论的东西，季胜利的辉煌战绩要折在亲爱的儿子身上，休想，休想拿一张出征多年的破烂渔网来修正他。他身上毫无季区长的痕迹，他得意死这个了，季胜利要是知道肯定气得掀桌子。季杨杨一下开心得不行，季区长，别忘了掂掂你装规定条文的肚子，蹲下来拣公章可别摔了。

你一定得和他不一样。季杨杨一边嘲讽一边暗下决心。

彰显自己不同之处的机会立马就来，好像哪里也有赞同的声音附和他说，你和他不同。机会叫林磊儿，开学第一天他被老师要求做自我介绍，季杨杨在同学一片笑声中郑重其事地点头，就是你了。原因无他，这个下讲台躲避四方桌椅时会紧攥书包带子顺便避免跟任何人眼神接触的男孩看起来会是一个好妻子。就像刘静那样，他们一定一样不会咄咄逼人，连重话也不敢说，他看起来会每天都为老公儿子做饭。我一定不像季胜利，把你揣在身边上山下乡。我一定晚出早归，要你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妻子，要我的儿子不像我这样在反抗里垂死挣扎。季杨杨轻声对自己说。

他费尽心思追求他未来的妻子，买最新的科研杂志，跟他坐在一起吃饭，甚至还要应付那个聒噪到令人怀疑他小姨父惊人的嘴皮子基因的表哥。过程曲折不表，总之林磊儿现在点头首肯他们三人行回家。也算一大进展，季杨杨这样安慰自己。季胜利肯定不愿意多分出工作时间给他妻子，我可不一样，我上课无时无刻不想念我的妻子，就算他仅仅是坐在离我两排远的位置。我是好男人。

好男人季杨杨在后来碰上了一件令他焦头烂额恨不得撞墙泄愤的事儿，他打篮球磕着林磊儿了。就算是季胜利肯定也不会误伤他妻子，季杨杨挫败得要命。他呆滞得只能够嗫嚅，一句话几个音节掰开揉碎了翻来覆去反复强调，我不是个坏男人。林磊儿顿时像一个被堆在向阳处的雪人，季杨杨让他都给哭懵了。刘静会这样吗？刘静会不会也抱着季胜利嚎啕大哭，在海拔极高的山上，在洪水围堵的大坝，他们会不会也相依为命。季杨杨觉得自己踩着知识盲点了，他暂时还没想过这个。季胜利那样不好一个人，在刘静眼睛里会不会也有可爱的地方？他喉咙里好像一下给塞了棉花，有人拿一根细绳勒住了让他一个音也发不出。

最后他把手机拿回去了，一定给林磊儿修好。但还是不放心，放学回家的路上又跟他伤心过度的爱人道歉。他说什么肉麻话来着？噢想起来了，什么磊儿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听起来很像班级图书角里一本被同学竞相传阅的破烂小言中的台词，季杨杨一脸真挚地说这样恶心一句话的时候还在心里求佛保佑林磊儿一定没看过这种粉红色封皮的言情小说。幸好他没看过，才能感动地扑闪扑闪睫毛说谢谢你，空了半响季杨杨又收获一句好小声的没关系。

季杨杨痛心疾首，这两句话可以捆绑出售的吗？不行！你不能对我妥协，你不要太过于爱我而丧失你自己。林磊儿，刘静也不这样你知道吗？你完全可以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你这个坏蛋，你可以运用你精湛的作文技巧控诉我是一个不合格的丈夫，你要有自己的想法。你可以对你的丈夫做一切事情，无理取闹也可以。但你甚至不能提出你真实的诉求，为什么呢？磊儿，为什么要这样。

季杨杨请方一凡他们去酒店其实是有目的的，开房和林磊儿两个词联系在一起就显得他不那么正直，但实际上他只想跟他妻子合理沟通一下。林磊儿最后喝醉了，脸颊上飞起薄粉，季杨杨见状把他拐进房间里，还反锁了门。

在打篮球和开房两件事情中间的一段时间轴上，季杨杨添加了一个了解林磊儿家庭情况的项目。实在怪不得他八卦，他周围那些同学一个个学习不行聊这种事情特来劲，他本来嗤之以鼻坚决跟这些人划清界限的，一听见林磊儿的名字就侧了侧身子把耳朵朝向那边。他专心听得差点就要哭，那些同学在聊天中运用的绝妙的描写方法为什么不能移花接木到高考语文作文卷上去呢，他被讲述的那些林磊儿一个人躲在黑暗的小屋子里一边刨饭一边掉眼泪的场景感动得快要冲出教室去拥抱他多灾多难的妻子。他本来也跟和无聊同学划清界限一样坚决地拒绝一切煽情行为，可是那些一听就知道粗制滥造的语言安在林磊儿身上就让他鼻尖发酸。因为林磊儿是那样一个人，他抿嘴点点头就好像那些无妄的莫须有的灾难安在他身上毫不违和，他看起来就是那种忍辱负重还笑得像百合花一样圣洁说没关系的人。季杨杨恨死他这样了，好像那天他讲完谢谢你之后也是用同样一句没关系把仍沉浸在知错能改大丈夫余韵里的季杨杨一脚踹进深渊，他还是这样，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好像无论是不是季杨杨都无所谓，他仍然会承受一切。不管是不是他丈夫给予的疼痛，他全盘接受。季杨杨痛心疾首，林磊儿你不要这样。

还没等季杨杨组织好措辞呢，喝多了的小圣女果林磊儿开口了。他喝多了就不像刘静了，这时候觉察出来他小姨童文洁的基因的确存在在他身体里了。他直勾勾盯着季杨杨说，我也喜欢你。季杨杨让他一个直球骇得措不及防，一时说不出话来，两只手搁在腿边好像站岗一样不自在。林磊儿这下换了一个姿势，顺手撩了撩他鬓边被汗湿的碎发，一个动作做得风情万种。季杨杨看得目瞪口呆，他这时真像一个妻子，一个母亲了。

林磊儿紧接着说，你像爸爸。意思究竟是季杨杨像他爸爸，还是季杨杨应该是他孩子的爸爸就不得而知了，其实理不理解意思都无所谓，季杨杨已经激动得气都喘不匀。天呐！这是来自他妻子的肯定，林磊儿决定接受一个丈夫了，他们要组建一个家。谁也不会觉得他们是在过家家，他们比世界上任何一对公证结婚的夫妻都要严肃，他们正经地落泪，他们拥抱在一起。如果有一个人胆敢质疑他们之间的感情，季杨杨立马会站出来大声宣告，我爱他。一定比季胜利深情十倍百倍千倍，足够他自愧不如羞愤低头。

林磊儿靠过来躺在他身上说，我会像我妈妈一样爱你。好奇怪噢，但博览林磊儿过往悲惨事迹的季杨杨还是感动得不行，他自动把这句话修补成了我会像我妈妈一样爱我的丈夫。虽然没什么不一样，但听起来就让人神清气爽气宇轩昂。作为回报，季杨杨深思熟虑一番才回复他，我一定不会像我爸爸一样。

爱不爱这样肉麻又煽情的词语还是让他深感折磨，于是自动省略了，好在林磊儿也有自动美化爱人的系统，眼睛里还是闪耀着爱情的光芒仰头看着他。季杨杨热泪盈眶，天呐，两个孤儿一样情感缺失的人搭起一座堡垒，他们再不等待旁人的如约而至，在那个地方他们永远都不是男孩。